九游体育城市的天台是个奇怪的地方。白天它属于晾晒的衣物和呼呼作响的风,晚上它属于失眠的人和流浪的猫。
每一件飘动的衣服背后,都藏着一个普通人的生活。有时候,一张小小的纸条就能撕开这种表面的平静,露出底下翻涌的情绪。
五月的风还带着一点凉意。许安宁爬上六楼的天台,手里拎着空的洗衣篮。她住在五楼,每次收衣服都要爬这一层楼梯。楼梯很窄,墙皮有些地方已经脱落了。
天台上的衣服在风里飘着。许安宁走到自己的晾衣区,那里挂着她昨天洗的衣服。白色连衣裙在最外面,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,去年生日时自己买的。
她伸手去取裙子,手指碰到了什么东西。是一张纸条,用透明胶带贴在裙子上。纸条不大,巴掌大小,白纸黑字。
许安宁把纸条撕下来,展开。上面写着:“你的衣服总是挡住别人晾晒的地方,请注意公德!”
字写得很工整,一笔一划都很用力。最后那个感叹号特别粗,像是在纸上戳了一个洞。
许安宁愣了一下,接着脸就红了。不是害羞的红,是生气的红。她回头看看自己的晾衣区,绳子上的衣服都规规矩矩地挂在自己的位置上,没有一件越界。
这栋老楼的天台被分成了六块晾衣区,每户一块,用白漆在地上画了线。许安宁的区域在东南角,旁边是楼上新搬来的住户。
她又看了看纸条。这字迹她没见过,不像是楼里老住户的。梁姨写字歪歪扭扭的,三楼的老陈写字像蚯蚓爬,四楼的小两口都用手机,很少写字。
楼上的新邻居上个月搬来的。是个男人,带着个小女孩。许安宁在楼道里见过他们几次,男人总是行色匆匆,小女孩总是低着头。
许安宁把纸条攥在手心里。她的白裙子在风里飘着,裙摆上有淡淡的洗衣粉香味。她深吸一口气,开始一件一件地收衣服。T恤、牛仔裤、内衣,每一件都叠得整整齐齐放进篮子里。
收完衣服,她又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。天台上除了晾衣绳,还有几个破旧的花盆,里面的土早就干了。远处的楼房密密麻麻,天空灰蒙蒙的。
许安宁提着篮子下楼。楼梯间很暗,只有几个小窗户透进一点光。她走得很慢,每一步都踩得很重。手心里的纸条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九游体育。
回到家,她把衣服放下,坐在沙发上九游体育。屋子不大,一室一厅,但收拾得很干净。墙上挂着她拍的照片,都是城市的街景。窗台上有几盆多肉植物,绿油油的。
她把纸条摊开放在茶几上,又看了一遍。“请注意公德”这几个字特别刺眼。她拿起手机,想给闺蜜宋雨薇发消息,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。
晚上躺在床上,许安宁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她想起白天的事,越想越气。她在这栋楼里住了三年,从来没跟谁红过脸。凭什么新来的邻居就这样指责她?
第二天早上,她特意早起半小时,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天台上贴的纸条。可是等了很久,也没见有人上去。她只好去上班了。
许安宁是个摄影师,有自己的小工作室。今天要给一家咖啡店拍宣传照。她扛着相机出门时,在楼道里遇到了楼上的男人。
男人穿着皱巴巴的衬衫,头发有点乱。看见许安宁,他点了点头,算是打招呼。许安宁本来想问纸条的事,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。
一整天,她都心不在焉。拍照时好几次按错了快门,咖啡店老板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。她摇摇头,努力让自己专心工作。
傍晚回到家,许安宁下定决心要把事情说清楚。她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。她是个独立的女人,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,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?
她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,换了件得体的衬衫。纸条被她小心地折好,放在口袋里。她要拿着证据去找楼上的邻居,当面问清楚。
等了一会儿,门开了。开门的是那个男人,看起来比在楼道里遇见时更疲惫。他的眼睛布满血丝,胡子也没刮。
“昨天我在天台收衣服,发现这张纸条贴在我的裙子上。”许安宁努力控制着语气,“我想知道是不是你贴的。”
“那是谁?”许安宁的声音高了一点,“这栋楼就我们两家在那个区域晾衣服。”
男人揉了揉太阳穴,“我真的不知道。可能是...”他停顿了一下,“我女儿的校服最近是有点晾不开,但我没有贴过什么纸条。”
许安宁往屋里看了一眼,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客厅里。女孩大概七八岁,穿着校服,扎着两个小辫子。她怯生生地看着门口,眼睛很大,但没有什么神采。
小女孩没有动,还是看着许安宁。许安宁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,她收回目光,对男人说:“我希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了。”
“我说了不是我贴的。”男人的语气也硬了起来,“你要是不相信,我也没办法。”
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。最后许安宁转身就走,下楼时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九游体育。她听见身后的门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。
“装的呗。”宋雨薇说,“现在的人啊,什么事都能干出来。你别理他们就是了。”
挂了电话,许安宁坐在沙发上发呆。她想起那个小女孩的眼神,怯生生的,像受了惊的小动物。
第二天,许安宁特意观察了一下天台的情况。她发现楼上邻居的晾衣区确实有点挤九游体育,小女孩的校服叠在一起晾着。但这不是她的错啊,每家的区域都是固定的。
接下来的几天,许安宁和楼上邻居在楼道里遇到过两次。两个人都装作没看见对方,擦肩而过。那种尴尬的感觉让许安宁很不舒服。
“去年离婚的,一个人带着女儿搬到这里。”梁姨压低声音,“听说是女方出轨了。”
梁姨看了她一眼,“我就是想说,男人带孩子不容易九游体育。那个小女孩在学校好像过得也不太好,经常一个人。”
“你一个年轻姑娘,多体谅体谅。”梁姨拍拍许安宁的手,“邻里之间,和气最重要。”
许安宁心里有点烦。她最讨厌这种道德绑架。凭什么别人过得不好,就要她来体谅?那张纸条的事,明明是对方不对。
送走梁姨,许安宁心情更糟了。她拿起相机,决定出去走走。这是她的习惯,心情不好时就去拍照。
她走到附近的公园,那里有个小湖。湖边有人在钓鱼,有人在散步。她举起相机,透过镜头看世界。镜头里的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,只有光影和构图。
拍了一会儿,她坐在湖边的长椅上。天气很好,阳光温暖。她闭上眼睛,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。
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。许安宁睁开眼,看见邵小鱼站在面前。小女孩穿着运动服,手里拿着一个风筝。
两个人找了块空地。许安宁帮小鱼理好风筝线,教她怎么迎着风跑。小鱼跑得很认真,可是风筝总是飞不起来。
试了几次,风筝终于飞起来了。小鱼高兴地叫起来,脸上露出了笑容。这是许安宁第一次看见她笑。
三个人就这样站在那里,气氛有点微妙。小鱼专心放着风筝,不时回头看看爸爸和许安宁。
“那天的事...”邵景行开口了,“我回去问了小鱼,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许安宁看着天上的风筝,蝴蝶的翅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她想了想,说:“好吧。”
那天从公园回来后,许安宁的心情好了很多。她觉得自己可能太敏感了,一张纸条而已,不值得这样生气。
一个星期后的傍晚,许安宁去楼下取快递。天下着小雨,她撑着伞往邮政快递柜走。
小鱼抬起头,眼圈红红的,手里抱着几本作业本。作业本都湿了,上面的字迹模糊一片。
到了许安宁家,她先给小鱼倒了杯热水,又拿了毛巾让她擦擦脸。然后小心地把作业本一页一页分开,用吹风机吹干。
小鱼接过饼干,小口小口地吃着。她看起来真的很瘦,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。
“妈妈说等我长大了,就接我去住。”小鱼突然说,“可是我不知道要长到多大。”
小鱼把作业本的事说了一遍。邵景行的脸色缓和下来,转身对许安宁说:“真是麻烦你了。”
邵景行看了看女儿,又看了看许安宁,似乎想说什么,最后只是说:“那天在公园的事,我还没好好谢谢你。”
起初是偶尔在楼道里遇到,小鱼会甜甜地叫一声“许阿姨”。后来变成放学后会敲许安宁的门,问能不能进来坐一会儿。
许安宁发现这个小女孩其实很聪明,只是太安静了。她喜欢看许安宁拍的照片,会问这是哪里,那是什么。
“因为我喜欢记录美好的瞬间。”许安宁说,“你看,这些照片都是时间的标本。”
许安宁开始给小鱼准备一些小零食。薯片、巧克力、果汁,都是小孩子爱吃的。她还买了一套彩色铅笔,教小鱼画画。
邵景行对这一切看在眼里。他下班回来接女儿时,总会带点东西。有时是水果,有时是许安宁爱喝的咖啡。
第二天,她的烧退了。桌上放着邵景行买的药和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用药方法。字迹工整,和那张让她生气的纸条完全不同。
许安宁没说话。她确实感觉到了一些变化。邵景行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什么,而她自己的心跳有时也会莫名加快。
但她不敢深想。她知道邵景行刚离婚不久,还带着个孩子。这样的关系太复杂了。
陈述拉住她的手臂。“安宁,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对。给我一个机会,我们重新开始。”
“我是她的邻居。”邵景行走过来,挡在许安宁面前,“她让你走,你没听见吗?”
“在我们楼下骚扰住户,当然关我的事。”邵景行的声音很平静,但带着一股威慑力。
陈述还想说什么,看了看邵景行的体格,最后悻悻地走了。临走时还回头看了许安宁一眼。
可是陈述并没有就此罢休。接下来的日子里,他频繁出现在许安宁的生活中。有时在她工作室楼下等着,有时给她发很多信息。
这严重影响了许安宁的工作状态。有一次给客户拍照时,她因为分心,把内存卡格式化了,丢失了一下午的工作成果。客户很生气,她只能道歉并免费重拍。